中国传统民间剪纸图案所展现出的阴阳哲学

中国人虽然创造出了辉煌灿烂的文化，但并没有创造出自己的一套完整的宗教系统，这其中的根源之一是中国古代人形成了一套有别于其他文化传统的认识世界的方法。他们没有把对世界的理解建筑在任何超自然信仰上，而是建筑在人本身所具有的非凡能力之上。中国古人很早就发现了生命创造的基本原理——阴阳结合。天地之间这种阴阳关系的建构来源于人们对男女和自然界一切两性关系的思考。天地、阴阳其实都是哲学意义上的匹偶关系，阴和阳不是直接可以感知的对象。我国的儒家学者对天和地匹偶关系行为的描述，每每赋予了自然匹偶的可感性特征，例如：《易传》中“男女精构,万物化生”即所谓：“立天之道,曰阴曰阳”；《太极图说》中“乾道生男、坤道生女,二气交感化生万物。”在他们看来，如果人是阴阳相合的产物的话，那么世界上所有的一切都应该由阴阳两部分组成。由混沌化生“两仪”，也就是阴阳，然后阴阳相合创造万物，万物又在此基础上生殖繁衍，生生不息的观念是中国民间美术创造的基础。《礼记?礼器篇》：“大明生于东,月生于西,此阴阳之别,夫妇之位也。”月精为蟾、日精为鸟,当来自鸟翔于天,蟾穴于地。天为乾为阳,地为坤为阴；太阳为阳,月亮为阴。王安石说：“万物皆有偶焉。”中国人的“偶”数观念中，反映着很强的生殖崇拜，生命繁衍意识。民间美术的造型体系中，形成了一系列的具有对应关系，潜藏着生命，生殖意识的造型规律。民间美术的基本构图一般都是由象征阴阳两种事物符号或动植物等组合在一起。在任何有意义的构图中，我们都可以发现阴阳两种因素的象征物。一直到现在，这些传统的动植物还是我们进行民间美术创作的基本素材。

在传统的民间剪纸艺术中，劳动人民思想上表现出来的阴阳观念是根深蒂固的。这种阴阳观念是劳动人民在社会实践中的经验和体会，它是传统的阴阳哲学思想的基础，又受这种思想的深刻影响。民间剪纸中最为引人注目的造型方式之一“异物同构”也来源于阴阳哲学观念。所谓异物同构，就是选择自然界中不同类属的事物的一部分，再重新组合为一种新的事物，尽管这种事物在世界上并不存在。例如：“虎头鱼尾”、“凤头鱼尾”、以及“人鱼娃娃”等造型。中国人喜欢根据自己的理解和感受来进行创造，当他们需要对某种思想感情如阴阳结合、牝牡相交的思想作出表述时，他们会把代表阴和阳的两种物体叠合在一起，并不在乎这种合体的造型是否符合自然法则，是否合理。

在民间剪纸中大量出现和应用的“抓髻娃娃”也主要是以阴阳合体的形式出现的。抓髻娃娃的头上一般都梳着两个“鸡”形的抓髻，有的时候娃娃的肩上、衣服上、脚上也饰以鸡形，娃娃的两只手上，一边为鸡，一边为兔。很明显，鸡和兔分别是阴阳两种因素的象征物。娃娃身上装饰的图案，无论是指示女性的椒刺纹、柿蒂纹、双钱纹、还是指示男性的如意纹、回纹、云头纹等，生殖和繁衍的象征意义都是非常明显的。在民间信仰里，抓髻娃娃不仅是生殖繁衍女神，而且还是生命的保护神。

在婚爱繁衍主题的表达中，“鱼戏莲”、“鱼钻莲”、“蝴蝶闹瓜”等指代两性婚爱、合卺繁衍的意象化的剪纸造型都是男女结合，化生万物的原始哲学观念模式的延续，它绝非自然生活现象的反映，而是阴阳万物交感，生存繁衍观念的隐语符号。民间剪纸造型中还有大量的茶壶、茶碗、扣碗、核（合）桃等，决不是简单的对偶图像，而是十分巧妙地隐喻着天地相合，阴阳相交、子孙长续的哲学寓意，是阴阳观念在民间艺人们集体意识与集体无意识的创作中的运用。